二月初的一天,良儿随家人踏上前往广陵的路途,此次是去探望远方亲戚,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预算要一个月的时间。
从良儿离开的那一刻起,郑荣就像丢了魂一样,整日无精打采。做任何事都心不在焉,不是发呆走神,就是频繁出错,身上散发着一股失落的气息,与平常判若两人。
夜晚,昏黄的烛光在屋内摇曳闪烁,光影在土坯墙上晃荡。郑母席坐在窄小的堂厅里,手中的银针上下穿梭,正为郑荣缝补衣服。
郑荣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将药碗轻轻放在几案旁,随后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角,说道:“娘,您的药熬好了。您先放下手里的活儿,喝药休息吧。”
郑母放下手中正在缝补的衣物,接过汤药,说道:“荣儿啊,一晃眼你今年都十七岁了,已经长大***。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妻生子呢?娘天天盼着这一天。你爹被征去百越后,已经回不来了,娘现在唯一的盼头,就是看着你长大***,娶妻生子,安稳过日子。”
见郑荣低头不语,郑母稍作停顿,接着说道:“你瞧你,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还在琢磨你的英雄梦,还是心里装着哪个姑娘了?
娘知道你心里有事儿,可有些事得面对现实,别总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要是一门心思都扑在那些虚幻的念想上,错过了身边的好姻缘,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可就追悔莫及了。”
郑荣支支吾吾地说:“娘……您知道?”
郑母语重心长地说:“荣儿,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的心思娘能看不出来吗?但凡事都得权衡利弊,你得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郑荣点点头,说道:“嗯,娘,我知道了。您别为***心,把身体养好了。我会好好打算的,您放心。”
这天夜里,郑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他思绪万千,脑海里全是良儿的身影。
但第二天,郑荣收到一封书信,整个人都瞬间精神抖擞了起来。原来是良儿从广陵探亲归来,她没有跟随叔父乘坐马车回家,而是提前写信通知郑荣,让他骑着星飒去接她。
郑荣接到信后,立刻骑上白马前往江边。远远地看到等候的钟公一家人后,他猛地一拉缰绳,星飒前蹄扬起,漂移后仰,稳稳地横在了钟公的马车面前。
郑荣双手抱拳,恭敬地作揖道:“钟大人,我来接小姐回家了,您……”
钟公摆了摆手,无奈地说:“去吧去吧,这丫头就爱跟着你。”
郑荣语气坚定地说:“钟公放心,小人一定护小姐周全!”
随后,郑荣挥动马鞭,调转马头,轻声对良儿说:“良儿,上驾。”
良儿微笑着点点头,伸出手拉住郑荣递来的手,身姿轻盈熟练,一跃而上,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良儿轻轻搂住郑荣坚实挺拔的腰,两人共骑一马,在古道上疾驰。良儿的一袭淡色罗裙,裙角在风中肆意飞扬,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他们穿越过翠绿的田野,踏上一条幽静的竹林小道,又跨过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终于将良儿安全护送到了钟家府邸。
良儿调皮地调侃道:“骑术有长进哦,大英雄。”
郑荣得意地含笑说道:“谢谢夸奖啦,英雄的夫人。”
良儿歪着头,假装生气地撇嘴说:“哼,多日不见,还是这么厚脸皮。我不在的日子,你有没有勾搭别的小姑娘呀?”
郑荣挺直胸膛,一本正经地回答:“没有,我心里只有你这一朵小桃花。”
接着郑荣又说:“那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和别的小伙子亲近呀?”
良儿也模仿着郑荣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没有,我心里也只有你这位大英雄啊。”
随后,良儿调皮地挑了挑眉,问道:“那明天见?”
郑荣耸了耸肩,同样挑了挑眉,哼笑一声道:“好!明天见。”
良儿足尖轻点地面,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家。郑荣望着良儿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随后转身回家。
然而,最幸福的时候,接下来往往便是患难的开端。
在回家的路上,几个姑苏的同龄人看到郑荣和钟家小姐良儿亲密的样子,心中满是嫉妒与不屑,对着郑荣肆意谩骂起来。
“小乞丐,就你也配和钟家大小姐在一起?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是个没爹的小乞丐,靠着给钟家当奴仆才勉强混口饭吃。人家钟家小姐生得花容月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将来是要进皇室当夫人的,再不济也得和名门望族联姻。你凭什么接近她?真是癞***想吃天鹅肉,哈哈哈,癞***!”
郑荣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语,顿时恼羞成怒,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平日里勤加练武的他,面对这几个同龄人,没有丝毫畏惧,挥起拳头就冲了上去。
郑荣快步走上前,一个漂亮的勾腿,瞬间将其中一人勾倒在地;紧接着,一个凌厉的鞭腿,又放倒了一个;随后,一记迅猛的肘击,第三个也应声倒下。
那几个同龄人本以为人多势众,能够占据上风,便一起围攻郑荣。
但郑荣毫不畏惧!只见他身形灵活,先是用腿向后一蹬,击退身后的敌人;紧接着,正前方一记直拳,打得面前的人连连后退;右手方向顺势一个肘击,又将一人***在地。几人被郑荣的勇猛吓得不轻,纷纷不敢再上前。
然而,这场打斗动静太大,很快就有人告到了县丞那里。
狱吏神色冷峻,目光如炬,厉声质问道:“说,你们为什么打架?!”
那几个姑苏的小孩仗着人多,相互抱团,恶人先告状:“我们啥都没干,他上来就动手打人。”
狱吏听后,觉得事情十分蹊跷,眼睛微微眯起,带着质疑的口吻说道:“他一个人,主动攻击你们好几个人?这事儿怎么听着这么不合理呢?!”
而郑荣却因羞于提及动手的原因,始终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攥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
狱吏见郑荣不说话,大声斥责道:“怎么不吭声?到底为什么动手打人?你今天必须给我交代清楚!”
幸好钟公得知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赶来,凭借自己的人脉关系,为郑荣作保。否则,郑荣恐怕真要面临牢狱之灾。
回到钟家后,面对钟公的严厉斥责,郑荣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一个劲地低头认错。他内心充满愧疚,却始终不敢说出自己冲动动手的真正原因。
而就在几天后,郑荣在热闹非凡的集市上,又遇到了一个女子,体会到了门当户对的感觉。
那女子正值青春年华,初次出落得明艳动人。她出生在楚泽之畔,天生丽质,钟灵毓秀,年一十五岁。
她叫颖儿,罗姓,比郑荣小两岁。父亲是自耕农,母亲是织女。由于家中男耕女织,并未受到秦朝重农抑商政策的***,父亲也因此没有被征调充军。
这一年,也是为躲避秦朝的苛政重税,他们一家也从江外举家搬迁到了姑苏城。
颖儿出现在姑苏街上时,每一个路人见到她,都不禁为她的美貌所倾倒,纷纷驻足停留。
她身着一身粉色素衣,青丝如墨般柔顺,肌肤白皙胜雪,宛如凝脂。天生自带一抹淡淡的红晕,双眸如秋水般澄澈清明,嘴唇恰似樱桃,不点而朱。身姿修长,体态轻盈,仿若飞燕,世间难寻这般佳人。
然而,颖儿性格极为内向,虽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不懂得加以利用。她生性含羞委婉,一天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以至于常常被人误以为是哑巴。
但谁也没想到,日后她会因为一个人而变得滔滔不绝。
颖儿与母亲在姑苏城街上设摊摆卖自己制作的绣品。她往摊位前一站,就如同一块金字招牌,吸引了无数人前来围观。
自从颖儿家搬到这里,前来上门提亲、想要纳她为妾的大户人家数不胜数,还有许多小户家庭也前来求亲,希望能够明媒正娶。但颖儿都以自己年纪尚小为由,一一拒绝了。
原来,从在姑苏城集市设摊的第一天起,颖儿就注意到,总有一位身穿布衣的白马少年郎路过集市,在人潮中穿梭。
他英姿飒爽,身姿挺拔如松。颖儿总是满心期待,希望他能转头看自己一眼,可每次都未能如愿。
往往期待的总是难以出现,而不期待的,却常常不期而至。就在颖儿几乎心灰意冷之时,一次奇遇降临了。
这天,颖儿与母亲像往常一样在集市上摆卖绣品,却被县里的几个醉酒小***盯上了。
三个***在街上来回晃荡,衣衫敞开,袒露着胸膛,大摇大摆,仿佛这街道是他们家的,目中无人,肆意妄为。
他们走到颖儿的摊位前,脚步突然停住,被颖儿的美貌深深吸引。借着酒劲,他们左摇右晃地走上前,开始对颖儿进行***扰。
小***甲上下打量着颖儿,嘴里啧啧有声:“哟呵,这小娘子长得可真水灵,这绣品哪比得***啊。”
颖母心中虽不悦,但为了生意,还是强挤出笑容,说道:“这位客官,您是想买些绣品吗?”
小***乙跟着起哄,怪笑着说:“哟,这是你女儿啊,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在这儿卖什么绣品啊,卖她自己还差不多,哈哈。”
小***丙也不甘示弱,嬉皮笑脸地凑到颖儿跟前,伸手就要去挑颖儿的下巴,嘴里还调笑道:“小娘子,别在这儿忙活了,哥哥们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保准比这乱糟糟的集市有趣多了。”
颖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扰,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只能低下头,默不作声。
小***甲见颖儿毫无反应,越发肆无忌惮,故意大声嚷嚷道:“哎哟,可惜了这小美人儿,该不会是个哑巴吧?怎么连句话都不会说啊。”
***们见颖儿不反抗,愈发大胆,竟伸手去拉扯颖儿的衣袖。颖儿吓得浑身颤抖,拼命往后躲。
小***乙兴奋得像只猴子,叫嚷道:“哎哟,还害羞呢,哥几个,她会害羞,哈哈哈。”
颖母见状,大骂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离我女儿远点!”说着,便冲上前去阻拦,却被***一把推倒在地。
就在这时,郑荣恰好路过此地。看到这一幕,他心中的侠义之心瞬间被点燃,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展开双臂,拦住了***。
***们借着酒劲,恼羞成怒,恶向胆边生,哪里肯善罢甘休,立刻合力对郑荣动起手来。
只见郑荣面对率先冲上来挥拳的***,不慌不忙,侧身一闪,那拳头擦着他的衣衫呼啸而过。紧接着,他顺势使出一个擒拿手,精准地锁住对方手腕,稍一用力,那***便疼得惨叫连连,身体扭曲,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剩下两个***见状,红了眼,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一个抬腿飞踹,一个抡起棍棒,劈头盖脸地朝着郑荣打来。
郑荣毫无惧色,脚下步伐灵活多变,在棍棒的攻击间辗转腾挪,仿佛闲庭信步。他瞅准时机,猛地一个低扫腿,将其中一人绊倒在地;同时,借力跃起,在空中漂亮地回旋,一记有力的肘击,将另一个***打得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几个***虽然合力进攻,但在郑荣面前,全然不是对手。
颖儿看着郑荣敏捷的身姿、正气凛然的眼眸,他身形硬朗却不带杀气,尽显翩翩少年的风采。
颖儿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心想:这难道是在做梦吗?自己日思夜想的相遇,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
郑荣就像一颗小石子,轻轻投入颖儿原本平静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涟漪。颖儿心中暗自思忖:他是来保护我的吗?他之前一定就注意到我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吧?肯定是这样的,不然怎么会在关键时刻出现保护我呢?
颖儿瞪大了双眼,眼神从最初的害怕,逐渐转为惊喜与羞涩。
郑荣在打斗过程中,不经意间目光一转,正好与颖儿的眼神交汇。他心中不禁感叹:好美的女子啊!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姑娘,难道是仙女下凡了吗?
就在郑荣分神的瞬间,一个***趁机拿起木棍,狠狠地敲在了他的背部。但郑荣只是微微一颤,纹丝未动,转身抬起右脚,一脚踢在了***的脖子上。那***被踢得哇哇大叫,疼得在地上打滚。
然而,集市上这场打斗的动静实在太大,引来了众多人围观。有人将此事报告给了县廷,狱吏很快赶来,将郑荣和几个小***一并抓回审问。
那狱吏一看到郑荣,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川”字,脸上满是恼怒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一个让他头疼不已的“克星”。
他扯着嗓子厉声呵斥道:“好家伙,又是你!你可真是属“麻烦”的,三天两头就来这儿惹事。要不是钟家多次出面保你,你这条小命,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郑荣神色坦然,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大人,这几人当街***良家闺女,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了我认为该做的事,并未考虑自身安危。”
狱吏听了,“呸”地啐了一口,满脸不屑,音量再次提高:“道义?少在这儿跟我讲这些大道理!这世道,什么事儿该怎么办,自有官府定夺,轮得到你来多管闲事?你懂不懂规矩!”
这时,钟公听说郑荣又打架了,急忙赶来。他连连对着狱卒们拱手作揖,说道:“各位,各位,手下留情啊。郑荣这孩子虽然冲动了些,但他也是出于一片好心,还望各位高抬贵手。”
随后,经过钟公上下打点,多方周旋,终于将郑荣保释,带回了钟家。
回到钟家府邸,钟公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爆发,质问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打架?”
郑荣神色平静,语气平淡地说:“那几个无赖在集市上为非作歹,我只是替天行道。”
钟公气得在堂中来回踱步,手指颤抖着指向郑荣,怒声呵斥道:“你别再拿这种话来敷衍我!替天行道?这天下的不平事多了去了,你管得过来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按照秦法,你这次要是被定罪,脸上就得被刺字,一辈子都毁了!你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那些想要保护你的人!”
郑荣微微皱眉,带着一丝倔强回应道:“钟公,若人人都因为害怕而对恶行视而不见,这世间岂不是要被恶势力肆意横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受欺负。”
钟公停下脚步,怒目圆睁,吼道:“做大侠?你以为做大侠就这么简单?仅凭一腔热血,一味蛮干,就能行侠仗义了?你太天真了!”
郑荣见钟公如此生气,自知理亏,无奈地垂下头,低声说道:“钟公,是我考虑不周,多谢您的教诲。我以后会注意的。”
这时,良儿快步从门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茶,递到钟公面前,说道:“叔父,您先坐下喝口茶,消消气。荣儿也是一片好心,他从小就心怀侠义,见不得世间有奸佞之人作恶。这次虽然有些鲁莽,但本意是为了正义。”
钟公接过茶,长叹一口气,看着良儿说道:“你以为我没劝过他?他这倔强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根本听不进去劝。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我又气又急,却拿他没办法。”
良儿继续为郑荣求情,轻声说道:“可也正是因为荣儿勇敢正义的性格,才多次保护了我啊,叔父。您忘了吗?”
钟公轻抿一口茶,微微皱眉,放下茶杯后,抬手指了指良儿,说道:“你呀,就爱跟他一起玩。不然怎么会需要他保护你呢?说起来,也真是让人***心。”
郑荣见钟公的怒气稍微消了些,立刻单膝下跪,双手作揖说道:“多谢钟公庇护,小人感激不尽。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随后,郑荣的语气从严肃转为柔和,对着良儿说道:“也多谢小姐为我求情。今天我先告辞了,明日再来拜访。”
良儿微微点头,小声说道:“好,明日见。”
郑荣向钟公和良儿告辞后,转身迈出钟家的门槛,缓缓朝家中走去 。
夜幕降临,郑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思绪万千。但此刻,县廷那件事并未在他心中泛起波澜,占据他脑海的,是集市上遇见的颖儿姑娘。
郑荣回想起与颖儿的初次对视,心中不禁感叹,世间怎会有如此貌美的女子,偏偏生于市井之中。在他看来,颖儿的美甚至盖过了良儿,而且从家境而言,他们似乎更为般配。
然而,尽管郑荣心里这样比较,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那种心动的感觉,并未因颖儿的美貌与家境而产生。他思索到了深夜,便不再纠结地睡去了,因为他的心,早已被良儿填得满满当当 。
在这尘世之中,人们对一个仅有七分喜爱的人,常常会挂在嘴边;而对一个怀有十分喜爱的人,反而会将这份情感深埋心底,绝口不提。颖儿于郑荣而言,显然并非后者。
过了几日,为表感激之情,颖儿与母亲特意来到郑荣家中道谢。
“咚、咚、咚”,颖儿敲响了郑荣家的门,轻声问道:“请问,这里是郑君家吗?有人在吗?”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郑母一抬眼,便被颖儿的美貌惊住了。只见颖儿身姿婀娜,容颜绝美,宛如天女下凡,郑母一时看得目不转睛。
颖儿见郑母愣住,轻轻晃了晃手,在郑母眼前浅笑盈盈,柔声问道:“伯母,这里是郑君家吧?您是郑母吗?您看起来可真年轻。郑母您好,我叫颖儿。”
郑母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说道:“是啊,是啊,姑娘你是找荣儿吧?他刚好在家。快,快进堂厅里坐。”
进入堂厅,众人席地而坐后,郑母便朝着屋内喊道:“荣儿啊,快出来,有客人找你。”
郑荣听到呼唤,应了一声“哎”,随后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颖儿和母亲进门后,颖儿便拿起放在一旁的礼物。里面装满了鸡蛋、米肉,还有一些瓜果。颖儿特意从中掏出一双自己亲手绣的绣花鞋,说道:“伯母,这双绣花鞋是我亲手绣的,送给您,感谢荣儿那日出手相助。”
郑母接过绣花鞋,眼中满是喜爱。只见鞋面上的刺绣精致无比,五彩丝线在颖儿的巧手下仿佛化作了灵动的精灵,每一针都熠熠生辉。绣出的花朵娇***滴,栩栩如生,仿佛能让人闻到阵阵花香。
郑母连忙推辞道:“颖儿姑娘,你不仅长得漂亮,还这么心灵手巧。但这礼物太贵重了,集市上这绣花鞋可值不少钱呢,我实在受不起。”
颖儿连忙摆手,脸上带着几分羞涩与感激,说道:“伯母,您千万别这么说。那天要不是郑君,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郑荣听了,咧嘴憨笑道:“哈哈,不用谢,不用谢,我也是刚好路过。”
颖儿本以为郑荣像其他追求者一样,对自己有意。听到这话,不禁好奇道:“怎么,你真的是刚好路过吗?”
郑荣依旧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说道:“对啊,我就是刚好路过。你难道没发现,那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吗?”
颖儿眼中闪过一丝探寻的光芒,追问道:“所以,不管是谁遇到那样的事,你都会出手相助?你可真是热心肠。”
郑荣笑着点点头:“哈哈,那当然。你知道张良、魏无忌、荆轲、盖聂吗?他们都是名震天下的侠义之士。我要是能做到他们的万分之一,这辈子也就没有遗憾了。”
随后,郑荣看向那双绣花鞋,点评道:“姑娘确实花了不少心思,这一点值得肯定。不过,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几处不足。这刺绣的针法,有些地方不够细腻流畅,没有做到丝丝入扣;图案的布局也稍显松散,缺乏疏密得当的美感,整体的紧凑感和层次感差了些。还有这色彩搭配,不够出彩,没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跟真正的精品绣品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郑荣一边说着,一边憨笑着,满心以为颖儿会夸赞他对刺绣有见解。
郑母见状,狠狠瞪了郑荣一眼,说道:“你这孩子,就会挑刺!人家颖儿姑娘是一片好心,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颖儿听了郑荣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闷气。她不仅为自己的刺绣技艺被否定而难过,更重要的是,她明白了郑荣那天只是偶然路过,并非对她早有情愫。
颖儿气得嘟起嘴,呆呆地坐在原地。郑母见此,上前拉了拉颖儿的胳膊,关切地问道:“颖儿姑娘,怎么了?是不是荣儿说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颖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微微摇头道:“没事,伯母,我只是突然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家了。”
颖母也在一旁附和道:“哎,这丫头!郑母,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就先这样,我们先回去了。您要是有空,一定要到我们家坐坐,咱们可以好好聊聊俩孩子的事儿。”
郑母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说道:“好啊好啊,我一定去。有时间咱们好好琢磨琢磨。”
随后,郑母将颖儿母女送到门口,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欢喜。
在之后的日子里,每次在钟家忙完活儿,郑荣总会来到颖儿的摊位前,看看她有没有被人欺负。可颖儿还在生闷气,对郑荣态度冷淡。
一天,钟家要主持县里大户人家的丧事,郑荣作为骑从,要负责护送等工作。良儿等不及郑荣,便来到郑荣家中与他商议相关事宜。
巧的是,这天颖儿气消了,也前来拜访郑荣。她敲了敲门,郑母开门后,颖儿看到良儿正亲昵地为郑荣整理衣装,举止间透着一股别样的亲密。
再看良儿,亭亭玉立,穿着打扮端庄大方,一看就不是普通农家女子。颖儿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好奇。
颖儿低下头,轻声说道:“郑母好。”
郑母看到颖儿,两眼放光,热情地说道:“颖儿呀,你又来啦!***呢?怎么没一起来?既然来了,就留下吃饭吧。”
郑荣听到声音,转头看向颖儿,关切地问道:“颖儿,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颖儿愣了一下,说道:“没事,没事,我走错门了。”
郑荣一脸诧异:“啊?”
颖儿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哦,不是,没走错。我娘让我给你送些鸡蛋过来,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看你有事,我先走了。”
不等郑荣挽留,颖儿便转身匆匆离去。她的举动,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良儿得知了郑荣和颖儿相识的经过,也知道郑荣经常会做这种侠义之事。但看到颖儿如此美丽,良儿的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危机感。
第二天,郑荣像往常一样路过集市,颖儿早早地就在等他,迫不及待地向他展示自己昨天完成的绣画。
为了回谢颖儿昨天送的鸡蛋,郑荣特意买了些米肉送给她。
颖儿接过米肉,难得俏皮地问道:“额……昨天那位,是很多人提亲的钟家大小姐吧?”
郑荣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颖儿凑近了些,问道:“你跟她好像很熟?”
郑荣一脸认真,微笑着说:“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小时候在月下练剑,她常常在一旁陪着我。”
颖儿拉长了声音,嘟起嘴道:“哟~?原来是总角之交啊,难怪关系这么不一般。”
郑荣没有察觉到颖儿的异样,依旧认真地说:“嗯,我从小就说过,长大后要娶她。”
颖儿听了,心中猛地一震,说道:“娶……娶她!你?!”
接着,颖儿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郑少侠,人家可是钟家大小姐,你不过是她家的骑从,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身份,怎么能扯到一起?她怎么也得和名门望族联姻啊!”
郑荣心中一紧,追问道:“难道身份地位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颖儿满脸无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在这个世道,身份地位当然重要!钟家是什么门第,钟家大小姐那可是金枝玉叶。多少名门公子挤破头都想和她结亲,你一个小小骑从,拿什么跟人家比,还想着娶她,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郑荣焦急地说道:“可我们小时候就两情相悦,还私定终身了。”
颖儿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哼!两情相悦又怎样?这世间的规矩就是门当户对。你们身份差距这么大,只会招人非议。钟家怎么可能把大小姐嫁给你,除非你入赘。”
郑荣听了,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半晌才挤出一句:“谢谢颖儿姑***指点。”
说完,他低下头,转身黯然离去。颖儿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竟涌起一丝得意,心想:“让你前几天点评我的刺绣不好,这是本姑娘还你的。哼!”
此后的好几天,郑荣每次路过集市,都会主动和颖儿打招呼,但颖儿却对他不理不睬。郑荣也只是尴尬地挠挠头,牵着白马,对着颖儿无奈地笑笑,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