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第一次见到徐枳烟时,她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孤儿院的天永远都是暗沉沉的,从四方高耸挺立的围墙看上去,小小的沈倦就像一只被囚住了腿脚的鸟儿。
直到那天,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啼哭,女孩的声音犹如撕开沉沉死气的裂缝,沈倦逃了早操,跑到门口。
其他孩子向他传来羡艳的目光,没有人敢学着沈倦那样乱跑,他们会养育阿姨打腿。
“阿姨!阿姨!”沈倦看着那个在冬天被冻得脸蛋发红的孩子,大喊道,“这儿有个孩子!”
应该是女孩,沈倦皱着眉沉思好半晌,她看上去好小、好嫩,像一朵花一样。
阿姨匆匆地赶来,手上拿着揍人的晾衣杆,沈倦敏捷地跳开,阿姨顾不上他,往门外看了一眼。
“啧,又是个女孩,”她眼里有沈倦看不懂的厌恶,“养了也赔钱。”
就这样,阿姨转身走开了。
寒冬腊月,女孩很快就被冻得不哭了,她的小脸迅速地灰败下去,阿姨还在后面喊:“沈倦!回来做操!”
沈倦拔腿就跑。
所有阿姨里,最温柔最和蔼的就是煮饭的陈妈,他气喘吁吁跑到厨房,对端着小碗的陈妈说:“外面有个小闺女!”
陈妈的嘴唇抖了抖,沈倦看着她挣扎的神色,又补充一句:“快要冻死了!”
这下陈妈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放落了碗筷,取了钥匙跑向门口。
沈倦年纪小,跑得倒很快,寒风吹透了他薄薄的棉服,陈妈把女孩抱了进来。
“还真是个小闺女,”陈妈摸了摸孩子的脸,轻叹一声,“可怜见的……”
哪怕是孤儿院,也很少收养这么小的孩子,许多阿姨都不赞成陈妈把她捡进来,沈倦扒在窗口看,看见陈妈微微蜷缩的肩膀。
“陈妈,你放心,”他拍拍自己也幼小的胸脯,斩钉截铁地说,“我帮你做事,你带着她,可以吗?”
陈妈被逗笑了:“傻孩子,陈妈要炒菜呢!你够得着锅吗?”
“够得着!”
他声音脆生生的,搬着凳子往灶上看,陈妈吓了一跳,手上还抱着这个叫徐枳烟的小姑娘,只得焦急地说:“你可别摔着!”
“放心吧陈妈!您看着我炒,该放什么料就让我放!”
小姑娘就在陈妈的怀抱中长到了能到处跑跳的年纪,沈倦也从自己还什么都不懂就给满院人做饭的年纪长大了些。
他八岁了。
八岁的男孩就能看出来眉眼俊秀、聪慧灵智,他从管理比自己小的孩子,到满院子追着徐枳烟跑都做得井井有条。
徐枳烟咬着指甲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便从中午做的饭中偷出来一点点白糖,塞进她的嘴里。
“洗干净了的,”沈倦小声说,“吃吧,吃吧。”
徐枳烟吮到了一点甜味,眉眼便舒展开,她生得好漂亮,眼睛像葡萄一样水灵,看上去乖得不得了。
沈倦把她当妹妹。
孤儿是没有父母、没有亲人的孩子,如果他有妹妹,徐枳烟有哥哥,那么他们就不是孤儿了。
他们是彼此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