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树上的枯叶已经落了一地。

安思榆还穿着七天前那身半夜被雨水淋透的衣服。

七天的时间，足以将衣服烘干，可安思榆的心里，却多了一场此生挥之不去的潮湿。

记不清过了多久。

谢靳安大概从百忙之中，想起了她，给她转了一万块。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我得待在医院观察瑶瑶的后续情况，你先用这些钱给诺诺买点礼物，等瑶瑶出院，我保证好好陪你和诺诺。”

又是一个等字。

安思榆喉咙苦的发疼。

可是谢靳安，没人会再等你了。

她关了手机，转身打车回了别墅，把自己和诺诺的东西通通收拾出来。

一连几天，谢靳安再没回来过。

他倒还是一如往常给她报备日常。

每次结尾都是一样的一句：“老婆，今天也好忙，好想早点回家陪你和诺诺。”

这话放在从前，安思榆必然会心疼。

可现在——

看着手机里那个陌生账号发来的信息，她只觉得讽刺异常。

这几天，她每天都能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

里头事无巨细，全是谢靳安在医院耐心照顾洛瑛母女的日常画面。

他说的忙，无非是半夜帮两人盖被子，清早为两人备早餐，还有洛瑶心情不好时随喊随到的贴心服务和随时的惊喜礼物还有鲜花。

从第一条到今天收到的这条。

安思榆已经看得麻木。

她没吵没闹，反手将视频全部保存下来。

那边，诺诺的墓地也已经定下来。

安思榆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送她的宝贝去新家。

只是在此之前，她还是带着诺诺的骨灰盒去了一趟游乐园。

“宝贝，这是妈妈最后一次带你来看你最喜欢的玩偶，等看完，妈妈就送你去新家。”

安思榆站在队伍里，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骨灰盒。

人群里却忽然想起一道熟悉的雀跃女声。

“谢爸爸你对瑶瑶真好，要是你真的是我爸爸就好了，瑶瑶也想当谢爸爸的孩子。”

游乐园里人头攒动。

安思榆却一眼看到人群中抱着洛瑶笑得一脸宠溺的谢靳安。

洛瑛紧站在他身侧，脸上满是嗔怪。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谢爸爸有自己的孩子，等你病好了，谢爸爸就得回去照顾他自己的孩子了。”

这话一出，洛瑶脸上的欢喜瞬间消散。

“为什么？瑶瑶病好了谢爸爸就不要瑶瑶了吗？那瑶瑶情愿一直生病，瑶瑶不要谢爸爸走。”

她仰着脸，眼泪说掉就掉。

谢靳安忙心疼的帮她擦眼泪。

“谁说的，谢爸爸怎么会不要瑶瑶，我们不是拉过钩？谢爸爸一定会看着瑶瑶平安长大，然后送瑶瑶出嫁。”

秋风刮起地上的落叶缱绻，停在安思榆脚边。

“宝贝，别看。”

她小心用大衣裹住怀里的骨灰盒，强压下心头的酸涩。

才要转身，却和谢靳安对上视线。

“阿榆？你怎么在这？”

他抱着洛瑶走过来，往她周围看了一圈：“诺诺呢？你没带她一起来？”

安思榆抱着骨灰盒的手用力到泛白。

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来了。”

“哪呢？赶紧让我见见，这段时间忙的很，见不到我的小公主，我实在想的厉害。”

他眼底情绪没有半点作假。

安思榆的眼却不轻不重扫过他抱着洛瑶的手。

她低头摸着骨灰盒，刚要开口，洛瑛跟着皱眉走过来。

“靳安，医院那边给我发信息，说是让瑶瑶回去检查。”

谢靳安眼底的笑意落下去，迟疑着，最后尽是无奈。

“那没办法了，阿榆你先带着诺诺玩，等瑶瑶状态稳定下来，我肯定好好给诺诺补一个盛大的生日会，给我们的宝贝女儿好好赔礼道歉。”

安思榆摇头，拒绝的话涌到嘴边，还没脱口，口袋里诺诺的画却掉了出来。

她心一坠，捡起画。

手指拂过上头那行稚嫩的小字。

经风一吹，眼泪又有了失控的架势。

诺诺是想爸爸来送你最后一程吗？

那我们就，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明天下午三点，暮山公路。你要是还想再见诺诺，就来。”

谢靳安却不解。

“去那干什么？”

自然是因为，那是她为诺诺选的新家。

她掐着手指，风吹起她鬓边的发。

半月前还乌黑的情丝，如今已经掺杂了不少雪色。

谢靳安被她眼底的悲怆刺的心脏一缩，五指不知觉握拳。

“好，我一定去。”

他匆匆应下，又急着带洛瑛母女回医院。

无论给哪一方的情绪，都不似作假。

可安思榆太累。

她实在没力气再去猜他到底爱谁。

这也是最后一次。

谢靳安，机会我给了。

选择权在你，要是不来，你这辈子便再无抱一抱诺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