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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祁住校后就没再回来过,华西楼倒是每日开始回家。

晚饭后,季婶敲开了华西楼的书房,给他端了杯热牛奶。

看着静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先生,她想起前段时间的祁祁也爱晚上跑到这间书房里,坐在他那张椅子上发呆。

她叹了口气。

心道这整个下半年,不是这个离家,就是那个离家。

两人共居在家中的日子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她把热牛奶放下:“先生,这牛奶趁早喝了吧,天气凉,一会该冷了。”

华西楼盯着手里的书,轻声道了谢。

季婶要出去,听见华西楼在后面叫住她。

“祁祁打过电话给你吗?”

“前几天打过一次回来,问我找一本书,说参加学校的比赛查资料用。这几天倒是没有。”

华西楼嗯了声。

季婶要走,听他盯着书,冷不丁继续问:

“什么比赛?”

“辩论赛,好像还是国际性的大赛,上周已经打完初赛,下个月底就到决赛了。”季婶疑惑问:“她没跟您说?”

华西楼静了片刻,没有回答。

他视线依旧飘在书上,点头:“没其他事了。”

季婶看他寡淡的样子,笑了,说:“先生,您要是想问祁祁近况,可以直接打电话给她。”

华西楼清淡地嗯了声。

他不是没打过。

每次打过去,她不是在上课,就说在图书馆,往往和自己没聊一分钟就挂掉。

有时候甚至直接拒接。

她挂一次或者拒接一次,华西楼担心打扰她,短时间就不会再打第二次。

好几次,他下班回家,车绕道停在她校门口,停个十分钟半个小时,硬是忍着不进去找她。

季婶关好门,他把书放下,靠在椅背上。

寒风悄然掠过窗外,传来轻微的呲呲声,一切安静得诡异。

华西楼站起来,开了扇窗户,立即有凛风从暗夜中刮进来。

夜风卷着窗帘打在墙上,一阵一阵,动静大了些。

华西楼在窗户旁静站了会儿,眺望着远处原野上的浓雾,周遭世界唯有风声呼啸。

他踱步出了书房,下至二楼。

在二楼客厅来回走了几遍,他把目光定格在身后连祁紧闭的卧室门。

他缓步走过去,站在她门口,顿了顿,手搭在门把上。

犹豫半晌,他轻推开门,手在黑暗的墙上探了探,打开卧室灯。

华西楼眼皮垂着,隔了半瞬才抬起来。

他以前很少进连祁卧室,更别提留意她室内的陈设。

和其他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不一样,她的房间没有潮玩手办,明星周边,也没有毛绒玩具。

但整体基调依旧是欢快明亮、充实而富有生机的。

可是现在......他扫了眼这间空寂无人的卧室。

梳妆台、落地衣架、床铺和两侧床头桌上的东西被完全清理。

室内东西空了一半,只剩下一些没办法带走的大件和沉重物品,原封不动地,孤零零放在原位。

半开的窗户被夜风吹开,冷风从窗口偷偷灌出来,吹动窗帘束带静悄悄飘荡。

原本被她精心布置过的温馨房间,此刻却大而冷清。

华西楼驻足良久,内心空落落一片。

她想清楚了,冷静了,主动疏远自己,或许永远会疏离自己。

她会独立,会成长,会把眼光放宽、放远。

这是......好事。

他自我安慰。

可安慰似乎并没有奏效,他手握在门把上出神。

季婶从一楼上来,看见他站在祁祁门口发呆。

“先生,您找什么东西吗?牛奶喝完了?”

凛寒的风从窗户径直扑到门口,季婶打了个冷颤,走进去将窗户合上。

“祁祁这孩子,学校离家这么近,周末也不回来。”

她关好窗转身,看见华西楼已经离开,进了对面自己的卧室。

“先生!”季婶追上去,无奈再询问了遍:“牛奶喝了吗?”

华西楼背对着她,颔首:“我待会喝,你也早点下楼休息。”

他话毕,进室关了门。

*

连祁参加的华语之星辩论锦标赛,属世界华语三大青年辩论赛之一,是国际诸多高校优秀辩手的交流平台。

今年,第十三届锦标赛决赛在连祁的政法大学打响。

在此之前,海内外顶尖辩论强校派遣近五百多支参赛队,经过四十多个赛区选拔,最终决出28支队伍,顺利进入决赛。

连祁所在的队伍便是其中之一。

12月的最后一周,华城下了场少见的大雪。

决赛在大雪后的第一天紧锣密鼓地展开。

一周时间内,28支队伍,四十多场密集的思辩比赛。

从第一场打到最后一场,连祁的名字响彻整所政法大学,以及直播前的无数海内外高校。

作为队伍一辩,她能在开局将对手所有论点的方向尽数堵死,自由辩论时,她思维转换之灵活,语句之清晰、语速不疾不徐,皆让人叹为观止。

她对古今中外哲学典故、名人语录信手拈来。

幽默比喻和巧妙排比张口就来,妙语连珠,引得在场观众掌声如雷。

冠军赛的最后一场对决。

观众席上,华西楼旁边,有人轻声叫他:“先生。”

第一声,华西楼没有反应。

“先生?”

那人又喊了一次。

华西楼眼皮蓦地轻垂,回神侧头,看了眼左边一位短发的年轻女孩。

“你好。”他回。

女孩看了眼华西楼,指着台上的连祁问。

“你认识连祁学姐?”

“她是我妹妹。”华西楼点头。

“啊?”女孩吃惊地来回对比连祁和他的长相,笑道:“怪不得!我看你从比赛开场到现在,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华西楼听到这话,目光从连祁身上收回来。

女孩好奇打量他。

她早在前几场比赛时就注意到他。

他每次只出现在连祁学姐的队伍比赛场次,虽然低调坐在后面几排角落里,但气质实在出众。

即使台下光线阴暗,看不清他的五官,也能从他优越的身型和坐姿一眼辨出他来。

早几场比赛,她座位总在他后面,这场进来,却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他隔壁。

她才读大一,在学校和生活里可看不到这款类型的男人。

她这整场比赛心思都在他身上。

无论周围人掌鼓得多得劲,笑得多欢乐,他却淡定坐着,只一双眼默默盯着台上的连祁学姐,眸中带着欣赏和赞许之色。

她初以为这人是学姐的男友。原来是竟然是她哥哥。

他看起来温雅随和,她不禁胆大起来,和他攀谈夸赞:“连祁学姐现在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几场比赛下来,已经在学校告白墙上被推为年级女神了!”

华西楼把视线抛回台上。

连祁坐在正方一辩的位置上,穿深蓝色正装,长发高束,胸前别了一粒政法大学金蓝色的校徽。

她戴了副无框***,眉宇英气,身型高挑偏瘦,气质沉稳也锐利,颇有些高智精英感。

她站起来发言,语调沉缓,气质锐利,像一个策马飞扬、胜券在握的女将。

坐下时,抬眸凝望对面辩手,垂眸飞速书写笔记,又如一只掩在林间,伺机而动的小兽。

她在台上大放光彩,璀璨如一颗阳光下的明珠。

她身上似乎在发生着某种变化,那种变化让她浑身似披了层柔光,在他的眸眼中泛着点滴星芒。

从自己在法院走廊看她的那眼开始,她就有些陌生。

这种陌生带着莫名的吸引力,若有若无地拨动他心中隐秘的琴弦。

这种陌生让他慌乱。

华西楼在台下坐了一个星期,连看了她每一场对决,却控制自己不去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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